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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莉我在老撾當(dāng)農(nóng)民美文摘抄
發(fā)布時間：2025-05-12 05:14:39
第8節(jié)-漸見轉(zhuǎn)機
老建過來了，給我捎來了“皮膚病毒丸”，用了之后雙腿的癥狀明顯減輕，真不愿意回憶這段時間是怎么熬過來的。
今天一大早俊華就把我叫醒，說今天請工人澆辣椒苗，我們要趕緊準(zhǔn)備一下，昨天俊華到哈尼族寨子里請了十五個工人，工錢是每人每天一萬老撾幣，干完活結(jié)賬，她們自帶水桶等工具。
八點不到，她們一大人有說有笑的來到了地里，離老遠(yuǎn)，領(lǐng)頭的就用生硬的中國話說：“老板，我們來了”，我給她們分好工：米芽，米達(dá)，米的，米最等七人負(fù)責(zé)擔(dān)水，兩個老米桃負(fù)責(zé)兌藥，剩下的負(fù)責(zé)澆水，然后她們各就各位，愉快地干起活來。
一天下來，她們個個都濕漉漉的，六點下班，結(jié)過賬后她們向我要點洗衣粉到河里嬉鬧著洗了澡，歡歡喜喜地回家了。
只有米芽留了下來，我當(dāng)時正在屋里煉豬油，米芽一直站在我跟前目不轉(zhuǎn)睛地看著鍋里的東西，還把一個手指放在嘴里，不用說，她很想吃，我把油渣給他抓了一大把，她趕忙接過，捏一點放到嘴里，剩下的放到布兜里，連聲夸贊道：“哩，哩”，于是我就用紙又給她包了一包，她高高興興地回家去了，第二天來干活時給我送來了兩塊紅薯，她們都很善良淳樸，也懂得禮尚往來。
有個老米桃來干活，走了幾公里的草棵山路腿上沾滿了螞蟥，她用鐮刀一刮，足足有十幾條，她已經(jīng)習(xí)慣了，一點也不害怕，她習(xí)慣性地光腳走路，后腳跟裂開幾個大口子，她就用五顏六色的線把裂口縫上，打上結(jié)，看著讓人心疼。
剛開墾的地邊上有很多樹樁，有的長滿了蘑菇，我不敢吃，因為我見留齊吃過一個野芋頭，剛咬了兩口，就舌頭發(fā)麻發(fā)硬，嘴唇腫得像個漢堡。我見米芽摘下這些蘑菇來吃后才知道那是個好東西，便采了半盆，淡黃色，散發(fā)著一股清香，我打了幾個雞蛋，摻上面粉煎了一大盤，味道鮮美極了。
俊華從地里回來時帶著兩條大黃鱔和三只大螃蟹，說是在地里犁地犁出來的，問過別人了，能吃。俊華說明天吃吧，明天是你的生日。
以前在國內(nèi)過生日，提前很多天都是我家的話題，兒子，媳婦們會提前商討著送我什么禮物，但現(xiàn)在我哪還有時間概念，我五十歲的生日就這樣突如其來了。
五十歲，算是年過半百了，國內(nèi)的有錢人都開始做壽了，而五十周歲的我和往常一樣，天亮起床，刷洗完畢后下地干活，十點吃完早飯，繼續(xù)下地干活，下午老板娘桂林來了，又帶來了三斤豬肉，我們就開始包餃子，餃子出鍋時，五個干活的哈尼族婦女聞香而來，其中一個婦女送給我一個老南瓜，也不知她們從哪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，比劃著祝我生日快樂，我趕緊給她們每人盛上一碗肥嘟嘟的餃子，她們從未見過餃子，一個個吃的歡天喜地。
第9節(jié)-辣椒的辛酸
在老撾四個月的辛苦勞作，終于換來了回報。
地里的紅辣椒陸續(xù)成熟，我們挑先熟的摘了兩件，價格每公斤兩塊五，一共賣了一百元錢，雖說錢不多，但這是我們來老撾后的第一桶金，想到以后每天都可以見錢了，心里就有說不出的喜悅。
老撾的“過黨節(jié)”來臨了，勐毛寨的傣族首領(lǐng)巖扁發(fā)來邀請，請我們?nèi)ニ易隹瓦^節(jié)。
勐毛寨是鄉(xiāng)政府所在地，但只有二三十戶人家，兩個小賣部，巖扁家是寨子里最大的一個竹樓，我們?nèi)サ穆飞嫌龅搅撕芏嗤菐r扁邀請的客人，他們有的掂一瓶白酒，有的提著一個老南瓜，我們帶了一箱十二瓶裝的啤酒去的，一路上人們都對我們指指點點，驚訝于我們禮品的貴重，巖扁親自在門口迎接我們，非常熱情的引我們進了竹樓的客廳。
上菜了，清一色的傣族風(fēng)味，幾個素菜都是生的，吃的時候需要蘸著鹽和辣椒，大菜是滿滿一大盆剁碎的生牛肉摻著糯米面拌的團團，雖說看著不怎樣，但吃起來濃香無比，香甜彈糯。
他們這里的人大都不勝酒力，一瓶啤酒下肚，巖扁滿面紅光的來到俊華面前，豎起大拇指，又拍拍自己的胸脯，嗚嗚啦啦的表示以后是兄弟，有困難可以找他，俊華也早就饞啤酒了，趁這個機會表現(xiàn)的更加豪爽，舉杯一飲而盡，客廳里響起了掌聲，眾人齊聲吶喊：“噻-噻”，巖扁得到示意，突然大聲高唱：“北京有個金太陽，金太陽，照的大地亮堂堂，亮堂堂......”字正腔圓，旋律委婉，我瞬間聽呆了，原來，他們小時候都是聽著我們的革命歌曲長大的，雖然不會說漢語，但要比唱起中國歌，個個絕不含糊。
這場飯吃的我們痛快淋漓，酣暢無比!我為即將到來的收獲而興奮，更為祖國強大的影響力而感到自豪!
地里的辣椒成熟的越來越多，俊華每天領(lǐng)著十幾個哈尼族工人采摘，忙的團團轉(zhuǎn)，產(chǎn)量上來了，每天都能賣個二三十件，俊華盤算著投資的地錢工錢，種子農(nóng)藥，馬上快回夠本錢了，奇怪的是，每天都摘那么多辣椒，可地里依然是一片火紅，看著并沒有少太多。
部署西瓜的時候到了，俊華在西邊兩公里處租好了二十畝的西瓜地，帶著一部分工人去了那里，先平整土地，俊華看到這遍地的竹林，又突發(fā)奇想，準(zhǔn)備搭建兩間高腳小竹屋，讓我們有真正的房子，說干就干，俊華的物理和數(shù)學(xué)學(xué)的很好，技術(shù)的事難不倒他，他簡單地畫好圖紙，算好備料，又算算工價，覺得不值得用工人，就一個人開始去伐竹子了。
俊華選的是在高坡地，伐好的竹子直接大頭朝下，一個人就能一路順溜的推到了地頭。
竹子備齊后，先預(yù)埋十三根粗壯的竹柱，找來一根水管灌上一點水做了一個簡單的水平儀找平，找完平，再用竹刀把竹料鑿出卯榫結(jié)構(gòu)，把離地五十公分的底盤夯砸結(jié)實，然后，把圓竹一劈兩半，半圓型的竹瓦在屋頂正反交錯地排列相扣，形成了一道道天然的流水槽。
框架完成了，四面和隔間就用竹柱卯榫結(jié)構(gòu)扣死，砸實。并前后留了通風(fēng)窗，大門是一個厚實的大竹排。
俊華還擔(dān)心不牢固，又找了幾片棕櫚皮刮出絲，搓了幾段繩浸上油，把一些地方牢牢捆死。
剩余的竹料，俊華又做了一個飯桌，客廳的一排長椅，和幾個大小不一凳子，馬扎，最后剩一點廢料，俊華收集起來，那是我們做飯的燃料。
沒有浪費一點原始材料，沒有使用一點現(xiàn)代材料，山上的竹子在俊華的手中變成了一所結(jié)實牢固的小竹樓!
只是俊華的倆手，被竹篾劃割的到處都是口子和結(jié)痂。
終于不用再擔(dān)心刮風(fēng)下雨，螞蟻老鼠了，在這里，我們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家!
我心里特別踏實，河邊的棚子暫時保留，正在賣辣椒，我還得住在這里。
我的擔(dān)心的事情出現(xiàn)了，由于收購辣椒的老板們不知道什么原因少了幾個，僅剩收購辣椒的四川老板開始壓價，只給六毛一斤，價格折了一半多，拗了兩天，摘好的辣椒爛了不少，只好忍氣吞聲的接受這屈辱的現(xiàn)實，任投機商無情的剝削。
辣椒陸陸續(xù)續(xù)地采摘完了，這個四川的投機商收購的更為苛刻，個頭稍微小一點的都不要，任它爛在地里，最后我和俊華一算賬，除去成本外，僅剩一點余頭，相當(dāng)于我們干活拿工資了。
第10節(jié)-探望祖國
辣椒地結(jié)束了，我便搬到了西瓜地，住進了我家兩間高腳小竹樓。
西瓜地在等雨下種，便難得了幾天清閑，看著家里生活物資，必備藥品基本沒有了，我和俊華商量，我想回祖國的勐潤?quán)l(xiāng)去采購，順便往家里打個電話，都快一年沒有聯(lián)系過家人了。
俊華在打理地里的邊邊角角，是走不掉的，我決定一個人出發(fā)，
這邊沒有車子，走大路就繞遠(yuǎn)了，我選擇走小路，聽說步行大概需要七八個小時。
早上六點，我?guī)c干糧和一瓶水，就按照當(dāng)?shù)厝酥敢穆肪€出發(fā)了。
蹚過小河，順著羊腸小道一直向北走，大約一個小時后，經(jīng)過一個竹子吊橋跨過一個山澗，就進入了一個無人區(qū)，這里方圓十幾里不見人影，野草有一人多高，把小道都遮住了，還好，當(dāng)?shù)厝私踢^我，說那段無人區(qū)草低的是路，蹚著走就行了，就這樣，我拿著一根竹子敲打著地面往前走，這就是當(dāng)?shù)厝私涛业摹按虿蒹@蛇”，提前把毒蛇趕走，一路上不時躥出幾只野兔和松鼠，兩個小時后，我走出了這片無人區(qū)。
出了無人區(qū)，在前面又橫著一條山澗，有十幾米寬，上邊搭著半扇枯木，圓面朝下，平面朝上，有四十公分寬，能輕松走人，底下的山澗里水流很急，在水邊放著一雙紅色的女式拖鞋，讓人產(chǎn)生恐懼的聯(lián)想。
過了山澗后，就進入了一大片橡膠樹林，羊腸小道起起伏伏，不時的會有螞蟥從上面的樹葉上掉落在腳下，它是聽到我的腳步聲作出反應(yīng)才掉下來的，就這樣反反復(fù)復(fù)地走過了幾個山谷，出了橡膠樹林，前面是一面靠山一面是懸崖的小路，曲曲彎彎，如果下雨了，這條路就非常危險，隨時都能滑落的懸崖下，餓了，吃兩口干糧，渴了，喝幾口水，下午四點左右，我看到了遠(yuǎn)方的邊境檢查站。
辦完入境手續(xù)后，我跨進了祖國的大門，瞬間，熟悉的親切感涌遍全身，我不禁喊道：“祖國啊，我又投進您的懷抱了!”
兩個邊防戰(zhàn)士聽后“嗤嗤”的笑，他們又怎么能感受到我的心情!
祖國的車子就多了起來，我攔了一個拖拉機來到了勐潤?quán)l(xiāng)，找個小旅館安頓下來。
第二天，我把該買的物資藥品都買齊后找了個公用電話，給我大兒子撥通，大兒子接到我的電話很激動，說媽啊，你終于來電話了，這年把地里你們咋過的啊?
我把這邊的情況簡單地說說，當(dāng)然，都是說好的一面，對我們的事業(yè)作了適度的夸張，周飛聽得很高興，剛好二兒子周沖和兩個媳婦也在旁邊，我們挨個都通了話，家里的情況我也知道了。
年初，我和俊華走后，大兒子和媳婦去了廣東打工，小孫女就住在了她姥姥家，他倆剛從廣東回來，二兒子去了平頂山跟著別人跑煤炭生意，二媳婦就在老家廠里上班，情況不算太壞，也不是太好。
得知三弟家也安了電話，我忙打過去，三弟接的，我們說了幾分鐘話后我讓我娘接電話，想著馬上就能和我娘通話了，我有點激動，鼻子有點發(fā)酸，電話里傳來了腳步聲，我喊了一聲“娘!”
電話那頭我娘厲聲問：“飛他媽，你該冬生家的錢啥時候還?”
我心里頓時拔涼，娘啊，我在這里過的啥日子啊，我翻山越嶺，經(jīng)生歷死就為了和你通通話，訴說一下委屈，你怎么一上來就問這些話啊?
去年在家養(yǎng)豬的時候，冬生送來了幾個豬崽，一直沒有擠出多余的錢和他結(jié)賬，還欠著他兩千塊錢的豬崽錢。剛才我娘剛遇到冬生家媳婦，他媳婦問我娘要錢了，還說了幾句難聽的，我娘要強，好面子，正氣不順時，我打來電話。
第11節(jié)-命運的蹂躪
又經(jīng)歷一番艱險的跋山涉水，回到了老撾的西瓜地。
地里正在栽瓜苗，俊華領(lǐng)著幾個哈尼族工人干的熱火朝天，我發(fā)現(xiàn)工人中有一個小伙子，眉清目秀，身體異常單薄，走路漂浮無力。哈尼族的男人是不干活的，我有點詫異，米芽給我說他吸大煙，他們村很多男人都吸大煙，活到五十歲的男人很少。我給俊華說，給這個吸大煙的安排輕一點的活吧，如果連輕活他也干不了，就別讓他來了。
我們中國人最盛大的節(jié)日——春節(jié)到了，我剛從國內(nèi)背回來的的十多斤豬肉和一些掛面，年貨算是備齊了，俊華找來兩張紅紙，準(zhǔn)備寫一副春聯(lián)，沒有毛筆，他就用繩頭沾著墨水寫到“滿地瓜苗迎新年，畝產(chǎn)萬斤放衛(wèi)星”，也不管對仗是否工整押韻，就作為上下聯(lián)，貼到竹屋門口兩邊。
我把豬肉切成一斤左右的方塊，作為新年禮品，給沿河的幾家老鄉(xiāng)送去，他們都很高興，隨即于老二送來了四條魚，巖書和他愛人依烏帶著一只母雞和一箱啤酒來跟我們一起過年，勐毛寨的巖扁首領(lǐng)也派來了兩男兩女帶著一筐肉干來拜年，我家一下就熱鬧起來。
人多屋里坐不下，我就在門口支了一張大竹排當(dāng)桌子，我開始和面教依烏包包子和包餃子，勐毛寨的兩個傣族女孩架起了燒烤架，男的拿起于老二剛送來的魚，開始了傣族風(fēng)味的燒烤。
飯菜上桌，人員坐齊，俊華拿著啤酒向我敬了三杯酒，說這一年里陪著他受罪了，祝我新的一年里健康快樂。我和俊華也依次向在座的客人敬酒，飯桌上洋溢著濃濃的中老友誼，漢傣感情。
地里栽的“地雷瓜”和“心紅寶”已經(jīng)開始伸頭了，老建到瓜地里看看，發(fā)現(xiàn)了可怕的蟲災(zāi)，這種蟲極小，金黃色的有針尖大，很難發(fā)現(xiàn)，屬于刺吸蟲，專在瓜秧的頭部吸食，至使西瓜蓬頭白毛減少，禿頭不長，絕收。
幸虧老建發(fā)現(xiàn)的早，經(jīng)過連續(xù)幾天打藥消殺，刺吸蟲得到控制，瓜秧重新煥發(fā)出生機，一米后就可以戴瓜了。
連下了幾天的雨，這對速生期的西瓜秧來說如飲甘霖。
老建在國內(nèi)勐臘縣買下了農(nóng)機局的門面樓，經(jīng)過一番改造，裝修，便成了縣城最好的賓館“金孔雀賓館”，馬上就要開業(yè)了，我們沿河的老鄉(xiāng)鄰居們接到邀請，我和巖書，周留齊，江老四等人前去祝賀，這次回國方便多了，乘拖拉機直接到了邊境檢查站，老建的皮卡就在檢查站等著我們。
老建的賓館豪華氣派，面積很大，看著老建置的家業(yè)，我們幾人就覺得我們的前途是光明的，雖說還沒有賺到錢，那只是暫時的時運而已。云南保山的老建初到邊境時，兜里只剩了六十塊錢，就這樣在老撾靠種植一步步發(fā)展成大老板，我們愛和老建開玩笑，說他是老撾勐毛寨鄉(xiāng)的“華人首富”。
從勐臘回到西瓜地時，瓜秧已經(jīng)開始戴瓜了，大的如拳頭，小的像乒乓球，一個個圓滾滾的，非常可愛。
天氣時陰時晴，沒有斷過雨水，這對膨脹期的西瓜非常有利，看來如我們所愿，風(fēng)調(diào)雨順，畝產(chǎn)萬斤。
時間過得飛快，不經(jīng)意間，西瓜成熟了，大的有十多公斤，最小的也有四五公斤了，可以賣瓜了。
由于我們這里的西瓜種得晚了點，國內(nèi)買瓜的大老板都去了瑞麗和海南，這邊好不容易才聯(lián)系了一個河北的老板，只給了四毛一斤，和他約好今天摘好瓜垛在地頭等他帶車來后過磅裝車。
瓜全部摘完了，大約有六十噸，都在地頭垛著，而這個河北的老板卻沒了人影，我們心急如焚，俊華趕緊又聯(lián)系了一個四川的老板帶車過來。
瓜在地頭垛了兩天，四川的老板說沒有別人家的瓜新鮮，只能挑著收瓜，挑出來的給三毛五一斤，挑剩的不要。
四川的老板挑的不到一半，剩下的三十多噸垛在地頭沒人要，俊華送給工人一些，其余的慢慢地被當(dāng)?shù)厝恕肮戏帧绷恕?/p>
心如刀割，欲哭無淚!
離開家整整一年了，不但沒有掙到錢，反而還賠了本錢。這一年來遭的苦難非常人能夠忍受，一次次的失敗，一次次的打擊，我憤怒了，命運之神，我要給你死磕到底，看你究竟怎樣蹂躪我們!
如果人生是一場賭注，我就做一個勇敢的賭徒!
